春风得意时
小时候,我家家境很不错。虽在北方农村,但父母头脑活络,早早买进了拖拉机,拉一些业务,收入很好。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,家中就我一个男孩,父母对我很宠爱,自然是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中专毕业后,我顺利地进了机关单位。那时的我,年少气盛,春风得意。
不久,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翠芬。翠芬比我大2岁,家境不如我家,但她直爽实在的个性吸引了我,很快我们就结婚了。那一年,我才20岁,第二年,儿子出生了。
由于我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,深得领导信任,不久后,我开始为领导开车。家里特地辟出一个车库,蹒跚学步的儿子常在车里爬进爬出,很开心。那时候,有车开是一件很威风很光彩的事,虽说是单位的公车,亲朋好友都羡慕我。
如果日子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下去,也许今天,我正心满意足地坐在办公室喝茶,和同事交流着儿子的学习成绩。
人生急转弯
人生的转折发生在我25岁那年。我认识了几个货车老板,闲聊中得知,他们两天的收入竟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。我眼红了,也想去效仿着搞货运业务,但家里人都反对,翠芬也不断劝我, “就这样过过安稳日子挺好,没必要折腾。”可我不甘心,从小到大,我在父母安排下一帆风顺,这次,我想自己拿个主意,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潜力。我执意辞去了被视为铁饭碗的工作,破釜沉舟,向银行贷款45万元,买了一辆货车,成了当地最年轻的车老板。
一开始,一切都很顺利,业务纷纷送上门来,我雇了3个司机连轴转。头10个月,我净赚了6万元,这相当于我好几年的工资。那些日子,成功的喜悦让我兴奋得几乎睡不好觉,翠芬的态度也改变了,直夸我能干。我让翠芬辞了工作,安心在家照顾儿子。
为了挣更多的钱,我雄心勃勃,又买了一辆车。新车很快投入运行了,业务依然滚滚而来,3个司机根本忙不过来。车子由于长期满负荷运作,接二连三出现故障,需要大修,这要花费不少钱。我的货运生意步入了恶性循环,而我束手无策。最终,我只好把车子卖了,一盘点,还欠贷款26万。
生意垮了,工作丢了,我灰溜溜呆在家中无所事事,巨额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看得出来,翠芬也很沮丧,但她装作满不在乎地对我说:“我们还年轻,怕什么呢,失败了就从头再来,我相信你能行。”这句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决心和希望。我毅然决定去北京寻找机会,翠芬要照顾儿子,只能留在家乡。
临行前,翠芬含泪一遍又一遍整理我的包裹,生怕我在北京吃不好穿不暖,母亲也对我千叮咛万嘱咐。我使劲亲了亲儿子,狠狠心扭头上路了,身边只有1000元钱,那是我第二次创业的全部资本。
再一次失败
北京并不是遍地黄金,我只能做些小生意。我烤过地瓜,卖过葡萄干,贩过水果,什么苦都吃过。回想起年少时养尊处优的生活,恍如一场梦。每次累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,想想电话里妻子暖暖的问候,儿子甜甜的叫声,我又充满了干劲。我希望能早日还清债务,回到妻儿的身边,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。
正当我鼓足干劲一心打拼时,家里突然传来噩耗,母亲因意外事故去世了。我流着眼泪草草整理了手头的生意,坐火车赶回老家。从小母亲最疼爱我,我独自离开家乡到北京后,母亲时时挂念着我的衣食住行。母亲离去前,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,而我竟没能在最危急的时刻,守在她老人家身边。想到这一切,我几乎伤心欲绝。
办完丧事,我没有回北京,我决定在母亲看得到的地方,再干出一番事业,让她老人家放心。
这次,我动起来了养鸡的念头,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,事情很顺利,我很快有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养鸡场,顺带着还做起了鸡饲料的买卖。有了一定基础后,我又承包了荒山,种植果树。
那几年,形势真的很好,欠银行的贷款一点点还回去了,到最后,只欠了5万元。或许我真的没有把握大生意的能力,几年红火过后,我又无奈结束了这一切。
她离我而去
我重新收拾行李,再回北京打拼。这一回,我身边有了翠芬,还有1万元本钱。在北京,我们干的仍旧是小零小碎的生意。经历了这么多波折,我们都疲倦了,对现状的失望,让我们时常爆发争吵。翠芬不时埋怨我当初不该意气用事辞了稳定的工作,而我怪她整日嘀嘀咕咕,帮不了什么忙还给我添麻烦。
终于有一天,我收拾生意回到家,发现翠芬不见了,跟她一起消失的,还有我们仅剩的7000元钱。我急坏了,倒不是为了钱,而是担心翠芬。她见的世面不多,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大都市中,说不定会上当受骗。我拿出身边所有零钱,打的去了火车站。茫茫人海中,我找了一遍又一遍,哪里有翠芬的身影。我筋疲力尽地坐在路边,想起我们新婚时的甜蜜,想起孩子崇拜而信任的眼神,想起我失败时翠芬的温暖鼓励,想起我们在北京一次又一次的激烈争吵,我的眼泪喷涌而出。
那天,由于用光了身边所有的钱,我是被110送回住处的。之后,我到处打听,得知翠芬去投奔了她弟弟。不久后,翠芬回了家乡。她没有给我来过电话,没有解释,没有愧疚,没有安慰,我终于心灰意冷。
家事一团糟
过了很久,翠芬终于传了话过来,她要离婚,已经向法院起诉。我黯然赶回家乡,不为了挽回,只为了干净地了断。蹊跷的是,等我到家后,翠芬却一直没有露面,法院也无法判决,我只能再次避走他乡。
就这样,我一路漂泊一路打工到了宁波,工作还算安定,但我始终郁郁寡欢。家乡传来消息,翠芬又两次向法院起诉离婚。我没有回去,只是在街边小店发了一份传真给她: “你想怎样就怎样,要什么东西都拿去。”我把这当作我与翠芬之间的了断,其他的事,我真的没有力气再管。我知道,为了我和翠芬的事,两方家庭已经起了很大的冲突,几乎无法收场。我不想掺和,我换了手机号码,不与家人联系,只当那里发生的一切,只是别人的故事。
但我终究有牵挂,父亲已经年迈,我这个惟一的儿子却无法在膝前尽孝;儿子已经长大,对我这个长年离家的父亲或许已经生疏。每当夜深人静辗转难眠,我会发现,自己是多么思念他们。可看看自己目前的窘境,回想以前和现在的落差,我怎么回去面对亲戚朋友?我多希望,过往的种种跌宕起伏,只是一个梦,一觉醒来,我仍过着妻贤子孝,安逸舒适的日子。
刘津津